已知領域

很多人已意識到，多種哺乳類動物身上均自然帶有冠狀病毒。如同人類帶有普通的感冒病毒，動物也身上也有牠們各自的病毒。這對動物生物學者和病毒學者而言並不新奇，只是之前公眾未有多討論冠狀病毒，故此對其認識不深。經過多年對蝙蝠的研究，了解到牠們在大自然扮演著關鍵角色，筆者認為有必要平衡釐清蝙蝠與冠狀病毒的關係。

冠狀病毒已存在多時，並發現存於蝙蝠身上，但病毒本身未見對牠們構成任何問題或嚴重傷害，這部分由於蝙蝠和病毒已長期共存兼一同演化，病毒殺死蝙蝠不會得到好處。

中華菊頭蝠（照片：嘉道理農場暨植物園）

哪些蝙蝠？

一種菊頭蝠科（蝠鼻形狀像馬蹄）的小型蟲食性蝙蝠與2003年沙士被拉上關係，源於科學家發現一種在菊頭蝠身上的冠狀病毒，跟在香港爆發的沙士「相似」。該病毒跟影響人類的病毒相似，但非完全一樣──「相似」一詞用諸病毒方面，其實可理解為兩者份屬遠親，這亦解釋了為何我們一般不會感染野生動物的病毒，而野生動物又不經常感染人類身上病毒。

科學家還透過沙士發現，蝙蝠不會直接將病毒傳播給人，當中必須有個「中間動物或宿主」才能傳到人類。在2003年，該中間宿主被認為是果子貍。果子貍乃一種以水果為主食的野生動物，是香港的原生物種，亦在中國內地的野味市場中被廣泛出售，其病毒相信是在野味市場裡傳給人類。這帶出了，原本在蝙蝠身上的新冠肺炎病毒，在到達人類宿主前至少「改變」和「跳」過兩次。筆者要強調的重點是，根據現有理解，冠狀病毒不會直接從野生蝙蝠傳到人類，並無需要針對監控蝙蝠，又或基於不理解蝙蝠與病毒的關係和傳播角色而令牠們受到傷害。人類不可能因為緊密接觸蝙蝠感染新冠肺炎，即使我們並不建議接觸野生動物。

果子貍（照片：嘉道理農場暨植物園）

為何變異？

甚麼原因導致病毒變異並轉移到其他物種身上呢？這是價值一百萬元的問題。目前已知道在正常情況下，當野生動物在熟悉的、自然的環境生活，不受人類干擾，變異基本不會發生。病毒對抗特定宿主的免疫反應已經是難事，它們實不願在蝙蝠或其他哺乳類動物體內變異，這會被趕走而須另覓新的宿主！

科學家仍不太過肯定新冠肺炎病毒如何出現，但就知道需要同時具備多項條件才可產生病毒變異。在人類附近，不同物種交雜一起，牠們可能會緊密接觸、受壓、以至受傷，衛生環境亦恐欠佳。如果牠們真箇受傷和受苦，這本來在野味市場裡十分常見，其免疫力就會下降，因而更有可能患病及散播「變異」病毒，傳到市場內的職員和顧客身上。

這些街市就如「湯煲」般，如果所有材料齊備，就有機會衍生新型病毒。我們在2003年已意識到這情況，但不幸地，這種不衛生又殘忍的街市一直存在，而現今我們正面對新冠肺炎。

新冠肺炎被認為與沙士一樣跟蝙蝠有關，惟與沙士一樣蝙蝠並不會將病毒直接傳到人類。穿山甲（一種披覆鱗片的食蟻動物）「可以」是中間宿主，情況有如2003年的果子貍——儘管在查核武漢市場內有關穿山甲的基因研究初步資料後，遺傳學家對此前相關發現有所質疑。

科學家仍嘗試確認，穿山甲是否在疫情中擔當著關鍵角色（可參閱下面連結文章）。如果中間宿主真是穿山甲，事件其實相當諷刺，因為這種食蟻哺乳類動物不單常被中傷，還因被假定具有藥用價值而被非法捕獵和食用，迅速步向絕種邊緣。事實上，並無科學證據支持穿山甲的藥用價值，而在傳統中藥裡的穿山甲鱗片，其實是變形的毛髮，其構成無異於組成人類指甲的角蛋白。

中華穿山甲（照片：嘉道理農場暨植物園）

我們可做甚麼？

很明顯，如果我們不去騷擾蝙蝠，讓果子貍和野生哺乳類動物回歸森林生活，則新型病毒出現的可能性將大幅降低。森林不會如市場般，強制不同品種的動物交雜一起，故新型病毒亦較少機會誕生。重要的是，應平衡看待對蝙蝠的看法，目前並無歇斯底里的理由。通常歇斯底里是源於無知和誤解的文章，以及分享網上「呃like」帖文。

新冠肺炎疫情期間，不是猜疑、指責和斷絕聯繫大自然的時候，而是一個時機去認真反思，究竟人類正怎樣對待大自然，以及去留意大自然帶給我們的警示。那些常見的殘酷、不人道的剝削野生動物行為，好應記載並鎖於抽屜，為人類保留相關黑歷史。我們所有人均應該從新冠肺炎疫情裡汲取教訓，並領會跟大自然和諧共處的需要。

順帶一提，蝙蝠是受香港法律保護。在最後也分享一個關於蝙蝠的正面訊息。大家是否知道，所有蟲食性蝙蝠都有助大自然平衡昆蟲數量？一隻小型蝙蝠可在一夜間吃掉3000隻蚊。另外，果蝠不單散佈樹木種子，促進森林生長以助對抗人為造成的氣候變化，此外牠們還會傳播花粉。凡此種種，蝙蝠數百萬年來已為大自然帶來莫大好處，並同時惠及人類。

 撰文：嘉道理農場暨植物園動物保育部主管艾加里博士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延伸閱讀

1. 《大自然》刊物 ── 這篇好文章提供動物帶有冠狀病毒的詳情，及檢視由動物到人類的病毒傳播。
   https://go.nature.com/39VpO9f
2. 此文也解釋冠狀病毒，以及它們與動物和人類宿主的關係。
   https://bit.ly/2xzvCqC
3. 近期南華早報探討北京人大宣布的內地野生動物交易禁令。野味市場和相關交易不但為誕生新病毒創造條件，更使野生動物經常誤中腳套等陷阱，再被困於小囚籠裡運送到街市，飽受痛苦。頒此禁令將會惠及人類和野生動物。
   https://bit.ly/2Wh6vn1